十八里青

文集见置顶a⭕3的ID

(继国兄弟/日黑)流浪 上

  山上的紫藤花仿佛永不凋零,总是在不知疲倦地盛开着。鲜嫩雅致的紫色花朵非常饱满地下坠,一朵接着一朵,继国缘一将头顶的垂下来的紫藤花拨开,指尖带上了些许的清香,这些脆弱的花朵用手轻轻一碰就会掉落、腐烂成花泥。缘一的手轻轻离开,那一串紫藤在风中轻微晃动,然后归于平静。

  他沿着石子小路朝着山顶走去,沿途遇见了许多队友,微微颔首以示敬意。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以缘一无法理解的敬畏和尊敬的目光注射着他,但已经许多年月过去,他已经习惯了。

  “这是当然的,缘一是非凡的人,”主公轻轻笑起来,和脸上狰狞的病痕格格不入的温和,他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了,“一切都是多亏你。”

  “我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缘一注视着透碧的茶叶,热气腾腾,“主公谬赞了。”

  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看透了这个人不断衰弱的躯壳,知道他在世的每一天都笼罩在死神的阴影之下,所以他的灵魂才显得这般可贵。

  理智地接受命运,但不屈服于既有的结局,不断的抗争。

  “也算是一种自私吧,作为棋子的我只有死去也就算了,”他叹了一口气,“我希望我的后代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就跟我的父亲所希冀的那样。”

  主公轻轻咳嗽了几声:“医生说我时日无多,你这一走,我们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他招来长子,年幼清秀的脸庞上嵌了一双成熟、波澜不惊的眼眸,“不过不必担心,我的继承人已经长成,鬼杀队还将继续稳定地流传下去,直到鬼舞辻无惨死去的那天。”

  鬼杀队的下一任家主朝着缘一行了一个大礼:“我希望缘一先生能够留下来帮助鬼杀队,”他顿了一顿,“哪怕是留下来,找到日之呼吸的传承人也可以。”

  缘一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就跟您父亲所传承下来的信念一样,火苗早就已经种在鬼杀队每一位队员心中了,星星之火,经年累月,终究可以将世间恶鬼焚烧殆尽。我只不过是带来了所必须的工具而已。穷奇道者,终归同一……”

  “不必将我看得那般重要。但无论我身在何处,如果有棘手难题,仍然可以用乌鸦通知我,我定当鼎力相助。”

 

  告别了主公后,他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继国严胜的继子把自己的身子藏在必经之路的古树后面,把手扭来扭去,看见继国缘一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缘一大人。”

  她吭哧吭哧跑了过来,背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缘一站定了,看着她把箱子放在地上。

  少女兴高采烈地展示着:“这种木头是我去锻刀人的村子里帮忙借来的,里面我有缝了几个垫子,洗干净晒过了,还用师傅喜欢的檀香熏过,但味儿没有很大!我让小孩子钻进去试过,很舒服的。”

  缘一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他摸了摸少女的头:“有心了,谢谢你。”

  这个女孩儿是严胜在某次任务里救下来的,名叫千川杏子,这一世无缘的父母就倒在了保护她的血泊中。严胜本来是不想收继子的,但耐不住这女孩儿一根筋,实在忘不掉把哭到昏天黑地的她背到大夫家的宽厚背脊——虽然严胜事后直接把鼻涕眼泪湿透的衣服丢了以示嫌弃。用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毅力和勤奋打动了严胜。

  但是她也没有继承下来严胜的月之呼吸。

  杏子乐天,大大咧咧的,不然也坚持不下来严胜的地狱训练:“缘一大人,师傅近来还好吗?”

  “最近神志是恢复了,但是情绪很暴躁,你还不能见他,”缘一看见杏子眼中强撑的火苗熄灭了,紫色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去,“没事的,总有机会的。”

  “可是您带着师傅这一走,我、我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杏子掩面哭泣,声音打颤,“师傅最讨厌我这样软弱的眼泪,但我现在实在是憋不住了,为什么是师傅被强行变成鬼啊?为什么变成鬼之后鬼杀队就容不下师傅了啊?我不明白啊,不是有缘一大人在吗?”

  “我会把真正的兄长带回来的,”缘一用他那一如既往,平淡但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兄长大人说,为了你自己好,最好不要开启斑纹。”

  他稍稍将严胜的“剑术烂的要死天赋不怎么样打起来也完全不用脑子,开什么斑纹,回家种田去”的原话润色了一下,没有一点心虚:“但兄长大人的事情,就只能是我俩之间的秘密了。”

  女孩抽抽噎噎地答应了,哭得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丑。怕是严胜见了又要掉头就走:“我可以给你们写信吗?”

  “当然。”

  

  缘一在队内人缘确实很好,回家的路上一波三折。等到告别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礼物已经都快抱不住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为终于看见自己的屋子而庆幸着。他的住所被参天树林掩饰着,茂密繁盛的树叶只漏下些许阳光,每一扇窗户都用黑色的纸张蒙上后再用木板钉实。

掩饰不住的妖邪。

他先没急着进屋,把礼物和箱子堆在了门口,拿起墙角的镰刀——上次他找不到镰刀就随便用剑割过一次,结果被锻刀人拿着剁骨刀疯狂追杀——把花园里面的杂草细细割掉,种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大多是任务途中带回来的。也许是严胜剑尖血滴染色的花朵,也许是他俩披星戴月赶路时候打湿足袋、路边饱含露水的一小株兰草,也许是映入某人眼眸里料峭春寒里的一枝桃花。每一株花木都承载着缘一的一段回忆,即使带不走也不觉遗憾。只是今后的照料只得假手于人,他不得不祈祷起杏子足够用心。

缘一推开门,不免一缕阳光斜斜落在木质地板上,有人在黑暗里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在榻榻米上动了个身。

“兄长大人,”没过多久,缘一的眼睛就适应了黑暗,他走到墙壁边摸出西洋来的火柴点燃了灯。橙黄温热的光驱散了一隅的黑暗。房间真正展示出全貌来。

  鬼盘腿坐地上,背对着他,赤裸着上身,背部肌理分明,几条狰狞的伤疤覆盖于上。白皙的皮肉上被人缠绕着紫藤花嫩绿柔软的枝条,双手也被反缚在劲瘦的腰间。挣扎间掐破的花汁涂抹在皮肤上,微量的毒素腐蚀出斑驳的花纹来,遍布背部。

两人间隔着玉钢打制的牢笼,不大,刚好可以够严胜来回踱步,每一根栏都是一把开了刃的剑,刃上闪着冷光,有的还沾染着斑斑点点锈迹——大抵是严胜或者缘一溅上去的血。牢笼没有出口,一根细细的锁链蜿蜒,锁死在了严胜的左脚踝上。

  往常他会踩着木屐,和服领子里漏出一段白皙的脖颈来,说话冷淡而慢,维持着和鬼杀队颇为格格不入的大家做派——仿佛外表套上了一层冰做的冷硬的壳,无论缘一看透了他内在的火焰如何焚烧嘶吼、抑或河流奔流,他也看起来从容依旧。

  但他现在被缘一生拉硬拽了出来,无所适从——这个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但缘一依旧想起他以前驯服过的刺猬柔软的肚子,或是蚌壳下洁白柔软的肉,即使即使是他现在是凶恶的妖鬼,缘一也有一种打破常理、窥视到隐秘之物的隐秘愉悦。

  缘一掌灯走近了牢笼,细细打量着严胜被反缚的手,掌心有同样的贯穿伤口,边缘整齐利落,滴滴答答往下渗血,实在是不符合鬼的恢复速度——但这是他初次变鬼发狂的时缘一骑在他身上一剑把他双手钉在地上时候日轮剑造成的伤口,又被缘一压制着一直没进食过,也情有可原。

  “兄长大人今天好些了吗?”

  对方掀开眼皮,六只眼睛斜着横了他一样,冷哼一下,又闭上眼。算是用行为表达了“明知故问”这句话。

  已经被冷战许久的缘一并不如何在意,把灯搁在地上,分两次去厨房拿了饭团、去门口把礼物和杏子做的箱子拿进来,就在牢笼边盘腿坐定,开始拆礼物,拆着拆着中途还开始吃饭团。

  “这个是水柱送给兄长的不求人——他还写了纸条说‘你看起来就连帮你挠痒痒的人都没有啊严胜这个给你’。”

  “这个是我的,伊藤送的刀鞘,看起来不错……”

 

  “缘一!”严胜实在受不了他随意一手拿饭团一手拿着不求人一脸无辜的样子,厉声喝止了他,“我已经叛逃出鬼杀队了,和他们只剩下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严胜看来着实算不上兄弟情深、兄友弟恭,只是之前两人都似乎心照不宣地有意维系缠绕于手腕之上、将彼此维系起来的、在风中瑟瑟的一根蛛丝,然后彼此心怀鬼胎的向前行,直到这次严胜终于下定决心斩断这根蛛丝为止。

  不要把我下定的决心、舍弃的东西视为无物。

你明明的我多年以来抛弃一切、在黑暗里苟行奔跑追求的目标,却还是不将此我放在心上。我的嫉妒、愤怒之火无论如何也不能顺着蛛丝烧到你那边去。畏惧死亡、畏惧无法继续磨练自己以追上早已立于峰顶的你、畏惧失去追逐的太阳,所以我才选择堕落成鬼。

 不要这样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

 

  “……这件事情他们都不知道,我只是跟主公说我俩要隐退而已。”缘一的态度让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怒火无处发泄的憋屈,“反正兄长大人也没有伤害别人,我会看着你的。”

  “但是我想吃人,也不打算抑制这种冲动,”多日没有进食的饥饿让他觉得胃液几乎要把内脏腐蚀完了,唾液急速分泌,“你看得住我吗?你不怕我把你吃了吗?”

  缘一身上放松无害的气息迷惑了本该是捕食者的他。严胜用渴求迷离的眼光看着缘一,不自主越靠越近,直到睫毛停滞在刀刃前,眼珠仍一瞬不错地看着严胜,动作间紫藤花被掐破,汁液烧灼皮肤发出滋滋的声音。

  “不怕。”

  缘一把最后一块饭团咽下肚。站了起来,平静地用指腹抚摸牢笼的刃,茧子破开,血珠慢慢渗出来,血肉的香味让严胜开始发出猫科动物捕猎一样喉咙咕隆咕隆的声音:“兄长大人以为,这个牢笼我到底需要准备多久?我可是让锻刀人将我的动作、招式全部记录下来才换来的帮助……”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也大概有三年多了吧。

  吸收了太阳光华的玉钢,被锻刀人打造成利刃,是杀鬼人不可多得的利器。产量稀少,锻刀人也少。第一次在牢笼醒过来的时候严胜简直不可置信,但始终没有用脖子来验证过——缘一对他从没有说过谎,这点他确信。所以才一直被紫藤花和牢笼困住。

  他话里的冷静和背后的深渊让严胜勉强把理智拉回来,伸长的指甲狠狠抓进掌心里:“你算到了我一定会变鬼?”

  挫败感狠狠给严胜来了一下。

  “开启斑纹的人开始接连死去的时候,我就有大半的把握了。”缘一平静说,“很不甘心吧,兄长。”

  他用通透的眼神自上而下看着严胜,仿佛看透了他狰狞的欲望,又仿佛穿透了严胜、像只飞蛾去了更远的地方:“我也还有一年就到二十五岁了,还有一年的时间,兄长大人想知道我的日之呼吸到底是怎么在流浪途中领悟出来的吗?”

  “我比无惨要强,这是事实,你现在也逃不出鬼杀队的大本营——一旦我死去了,兄长大人就再也没有机会踏上我走过的路,看我的看过的人间,”仿佛蛇吐着信子,他诱惑道,“和我去流浪一年吧,兄长大人。”

  严胜微微眯起眼睛,按耐住心头翻滚的厌恶和轻微的作呕感,他没想到变成鬼之后,缘一所带来的生理性不适仍然如影随形:“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缘一和他维持着对视。

 

  一刻钟后,终于被批准解开紫藤花换好衣服的严胜不情不愿地缩小了身形,钻进了杏子准备的箱子里。

  严胜想:他又自顾自地把蛛丝给黏上了。

  不过没有关系,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很多次了。严胜已经习惯了,也不是那个会因为一篇日记妒火中烧到流鼻血的小孩了。多年以来的磨练已经让他披上了风轻云淡的壳子。但只有严胜知道,徒弟、外人看来强大又耀眼的身形之下,是怎么一个灵魂。

  箱子内壁都缝了垫子,柔软,也不会磕到撞到,还有严胜喜欢的味道。严胜心想这个徒弟还是没白养,突然脸颊就被结结实实掐了一下!

  他又惊又怒,瞪着缘一:“你干嘛?!”

  稚嫩的童音把严胜自己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变小身形还会有这个作用,登时有点恼羞成怒。

  “……”缘一缓缓伸回手,沉思了一下。

要如实告知兄长么?说自己从小每每看见他本来很高兴、却硬是要用小大人的模样压下去的样子,就很想掐掐他婴儿肥的脸颊——作为继承人精细养大的严胜自然和粗茶淡饭的缘一不同,也和缘一看习惯的灰扑扑的下人、抑或着疲倦病容的母亲不同。

  好不容易把他哄进箱子里,还是算了。

  严胜冷着脸把自己塞进箱子里。适应了一下,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缘一半跪下来,一手搭在箱子上,弯腰看着他,觉得自己第一次好像是接了一只小猫咪或者别的什么小东西回到家里,心里仿佛有根羽毛:“兄长大人。”

  小孩仰起脸,变小了之后连眼睛都有些圆滚滚的了,看起来也不那么渗人了:“嗯?”

  “你要跟杏子说的话我替你带到了,她多谢你关心她。”

  “……”

  他伸出手,严胜往后一缩,发现无路可退,只好任由缘一轻轻拂过自己脚踝上的链子,并不见他如何用力,链子便断开了,滑落于地。缘一叹了一口气:“我向兄长道歉,之前实在不该如此对待兄长,只是我需要向各位队友告辞,不能时刻看守兄长,只得出此下策。事情已经结束,这之后不会如此了。”

  严胜简直要被他的言下之意气的吐血:“等再过一年你就死了,你还能时时刻刻看着我吗?!”

  缘一无所谓地笑了一下,笑得严胜头皮发麻,砰的一下把自己的箱子门给关上了。

————

#兄长你原来叫岩胜不叫严胜,跪了,搞那么多对cp只有你的名字我叫错了,不愧是你

#改动了一些东西重发了,发现有bug,但没办法,我就是想写这个梗啊

————
坑了

评论(6)

热度(621)

  1. 共1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